荒野上的开拓（一）不能忘却的工运往事【中】

荒野上的开拓（一）不能忘却的工运往事【中】地火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 毛泽东

Ⅲ 罢工斗争

（Ⅰ） 一打F厂

A．商定罢工预案

吹风工作结束后，厂内工作正式开始进入到罢工斗争阶段。在罢工斗争开始前一个星期，工作队成员全体开会，拿出了一份罢工预案：选LC同志为罢工总指挥、GG同志为副总指挥。定在周二上午开始罢工，由三楼发起，让LC同志找个由头，与拉长吵架，然后表现出特别气愤的样子，情绪爆发，大吼“太黑了，大家都过来休息，停工不干了”，然后在三楼一条拉一条拉地逛，先把三楼六条拉愿意罢工的人汇集起来，罢工队伍再去到二楼拉人，然后再转到一楼车间汇聚人，全部汇聚后是留在一楼车间还是三楼车间，视当时情况而定。对于资方、劳动局、警察、地方政府会破坏罢工的招数，我们也分析讨论了，做了一些应对预案。

罢工选在周二上午，也是根据经验判断而来，因为一般罢工至少也要持续三四天，如果放在周四周五，则有周六周日截断，休息两天后罢工工友的情绪容易产生变化。放在周一的话，因为可能刚休息后，工友的愤怒情绪略有缓解，等他们上个一两天，情绪可能更大点，因此把F厂的罢工日期放在周二上午。而由LC同志先一个人跳出来，也是为了使这次罢工的发生显得更为自然、自发，让资方看来，好像组织预谋性没有那么强。如果一下子同时几十上百号人站出来，没有一个过渡过程，那资方会感觉一定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另外，由单个人找个导火索，跳出来罢工，然后罢工人数由一个到十个，由十个到几十上百个，其士气是往上走的。

工作队商定的罢工诉求跟工友吹风时一样的，并根据诉求确定了罢工口号：“违法开除，绝不允许；禁止调休，超时双倍；改善食宿，奖金三百”。

工作队在商量预案时发生了一个较大的分歧，主要是对于工作队全体成员是否要全部站出来罢工。工作队共16人，11人是生产区域的普工，5人是品控部的，品控部除了质监员XG，其余四人（都是品控部办公室的）都认为不站出来直接参与罢工更合适，其理由是这次罢工的主要诉求都是产线工人的，他们站出来参与罢工感觉会很突兀，另外帮助也不大。可工作队其他成员却是希望他们能一起站出来罢工，也是体验整个厂内斗争的全过程，对其成长会有帮助，但因四人坚持其观点，最后大家作了妥协，允许四人不直接参与罢工。

罢工前两三天，我们又带着“钢杆”工友们策划罢工事宜，其实也就是拿着工作队商定的方案过一遍（只是隐去LC同志挑头跳出来之事及具体罢工日期），这样做也是为了培养这些工友，他们是我们在这个厂中能接触到的政治思想意识最好的一些人，是要重点培养的潜在觉悟工人，通过让他们深入参与这次罢工，希望他们能够有更大的成长。

罢工前的一星期，许多已经被吹过风的想要罢工的工友，心里都直痒痒，嘟囔着怎么还没动静啊。

B. 罢工第一天

a. 罢工开始，稳住阵脚

周二上午，罢工的狂风暴雨终于降临了。上午九点多，LC同志按照预定方案，找了个由头跟拉长大吵了一架，顺势就号召大家停工出来休息。LC同志开始一条拉一条拉地去鼓动拉人。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走完第一条拉，刚拉了几个人，厂方管理的反应十分迅速，立马呼叫保安队，七八个保安赶到三楼，将LC同志围住，准备将其架出去，以扑灭这次罢工。

三楼的工作队成员看到情况紧急，LG、HZ、ZW同志赶紧到一楼车间求援。因为这计划之外的变化，一楼车间无法像预想那样充分发动了，GG同志喊了一嗓子，“这厂真他妈黑，不要搞了，停工休息了”，一楼我们自己工作队的同志和已吹过风表态会罢工的工友们刷得一下站了出来，大概有十几个人。为了增援LC同志，一楼罢工人员直接上了三楼。

当时看到几个保安在拉扯LC同志，GG同志带着大家把保安们围了，并上去一把推开保安吼道，“你们他妈的还动手，再动一下试试，我们老大哥你们也敢动”，保安们看我们人多势众，又气势汹汹不好惹的样子，就散开呆在一旁，原先在旁洋洋得意的生产部经理“母老虎”和车间主任“大嘴”也灰溜溜地走开了，估计去商量新的对策。

LC同志带着我们大家又继续在三楼一条拉一条拉地串，六条拉串下来，共站出来罢工工人五十多个（包括自己工作队12人），比估计的少一点，其原因主要是突发状况后，一楼车间基本没有时间发动，二楼车间也都还没去。

LC、GG、LW同志几个核心商量，先不按照预定方案串到二楼和一楼。因为观察资方的架势，怕离开三楼后门被锁起来，如此我们便无法回来，而三楼是全厂生产出货最重要的区域，故决定留在三楼。我们找了一个空间相对大的区域（休息区）待着，先整合罢工队伍。我们拿了一张白纸，将所有人的名字、所在车间拉线、手机号都写在一张纸上，如此我们便清楚自己的家底。一楼车间选LW同志做联络人，而三楼车间以拉为单位，每条拉都选一个人作为联络人（一般都是我们自己工作队成员），联络人负责自己联络组的通知、点名，确保自己联络组中的工友不失去联系。

在一般罢工中，资方会想尽办法分化工友，特别是对于一些罢工中较外围的工友，运用各种社会关系（例如与罢工工友相熟的拉长、老乡或人事部职员）劝说他们，并许以小利（例如换个轻松的工位），让他们停止罢工回去工作。因此我们在休息区呆着时，有工作队同志及“钢杆”工友在外围站一圈，而让其他那些罢工工友站在内圈。当有拉长或人事部职员想来劝告其认识的工友时，站外圈的同志们则直接把他们怼回去，“你们要么就过来一起罢工，不然就走开，否则就是故意找事”，这样一来资方的分化拉人政策基本就无法实行。

b. 应对警察威慑

罢工队伍在三楼休息区呆了一个小时，进行了初步的组织建设和思想建设，使得队伍稳固住了。这时，估计是资方报警说厂里有人闹事，有个警察来了，离我们十米远，就站在那，阴沉沉地看着我们。一般的工人看到警察都还是有点怕的，罢工队伍中的一些外围工友也是如此，被看得有点紧张心虚，工作队同志们觉察出了，给大家鼓劲，“警察只能管治安纠纷，劳资纠纷不归他们管”。

GG、LW同志主动出击，直接走到警察面前，GG同志问他，“警察同志，你怎么过来了，我们没打电话报警啊”，警察讲“有人报警，说这边有人打架闹事”，GG同志答“没有人打架啊，你都看得到，我们就是合法维权，警察同志你也要伸手管吗？”，那警察有点尴尬地说“我只管治安纠纷，你们有什么坐下来好好跟厂方谈，不准打架”，说完就走了。罢工工友看到警察被赶走了，愉快地欢呼着，队伍士气又起来了。我们也对罢工工友再次强调，“对外我们绝不能说是罢工，而是停工维权；在厂内游行喊口号，对外嘴上就说是厂区内散步。千万不能在语言上被资方抓到把柄”。

c. 流水线旁游行示威

厂内的罢工斗争就如同拳击赛一样，资方一拳打过来，劳动者一拳打回去，你来我往，就看谁先扛不住被击倒。现在罢工队伍五十多人，虽然对生产有些影响，可还无法瘫痪厂方生产运转，仅是三楼撤了一条拉，合并为五条，一楼少开两台机器。

生产还在进行着，因此资方还受得住压力，故他们采取冷处理，放任我们在三楼休息区。于是我们就开始继续出招了，我们一些工作队成员去拿了几张打包装用的纸皮，然后用记号笔在上面写了我们的宣传口号：“违法开除，绝不允许”；“禁止调休，超时双倍”；“改善食宿，奖金三百”；“团结起来，一起加钱”。罢工队伍两人一排排成两列（头和尾都是我们工作队同志），其中部分人高举写着口号的纸皮，在各条拉旁循环地转圈游行，并高呼口号。

在喊口号的间歇，大家会合唱歌曲《咱们工人有力量》、《劳动者赞歌》（这两首歌都很有气势，很有战斗性，没选《国际歌》，是当时怕唱了会太敏感突兀）。大部分罢工工友都参加过我们的合唱团，因此对这些歌挺熟的，大家唱得气势昂扬，整个三楼车间都萦绕着雄壮的歌声。很多还在工作的工友，也放缓了手上的活，听着我们喊口号、唱歌。

d. 资方的招数：虚假谈判

资方时刻观察着我们的动态，他们看到我们的行为对还在拉上工作的工友产生了影响，因此就出新招，让人事部主任来跟我们说，“你们有什么诉求坐下来谈嘛，选几个代表出来谈，大家都到食堂里去，那边地方大、方便。”根据大部分罢工案例和我们自己的经验，资方对于罢工，一般都是第一时间把罢工者哄骗离开生产区域，将罢工者和还在生产者隔离开，将罢工的影响降到最低。虽然我们清楚资方的诡计，但罢工目的毕竟是为了达到诉求，如果资方邀请谈了，我们不谈，显得突兀，好像纯粹就是搞事，有些罢工工友也不能理解。因此，我们让资方把这招发出来，罢工队伍跟着人事部主任前往食堂。

罢工队伍浩浩荡荡来到食堂。与我们预想的一样，资方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台湾总经理人都没过来，只有人事部主任一人。他让我们将诉求写下来，我们问他能否代表厂方做主，他明确回答不行，只是负责传递消息。我们把维权的诉求写在一张纸上，他拿着纸出去了（应该是向台湾总经理汇报）。食堂门口站着两个人事部职员，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观察我们的情绪。

资方的策略，无非就是以拖待变。因为大部分工人的自发罢工，其组织程度不够，导致韧性不够。这类罢工经常会出现的情况是，在得不到资方的回应后，部分工人会觉得罢工没有效果，变得浮躁，会有些许工友放弃罢工，直接结工资走人，导致队伍士气走低，而罢工可能就会逐步瓦解。当然这种小伎俩，对有马列毛主义者领导的自觉罢工而言，是无法奏效的。

趁着等待的时间，我们再次对罢工工友们进行思想建设，大家回忆了刚才在三楼罢工游行喊口号的场景，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管理，在工人罢工面前，像龟孙子一样，一个屁都不敢放，特别是“母老虎”和“大嘴”，眼神都不敢跟罢工工友对视。大家以前一直被这些管理辱骂欺侮，这次算出了口恶气，情绪都很亢奋，士气很高。当然，我们也对罢工工友们打预防针，“老板不会轻易认输的，他们还会耍很多诡计。我们要赢，就必须团结起来，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才可能赢”。另外，趁着这间隙，我们建了一个QQ群，把所有罢工工友都加到这群里。

在食堂里大约呆了半小时，资方没等来，有个劳动站的办事员过来了。这人脸上挂着一丝假笑说，“我是劳动局的，专门过来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讲”,“你们呆在这里耗着，解决不了问题，选几个代表跟我去劳动站登记，我们一定帮你们解决”。我们心里很清楚，这又是资方的一个招数，让劳动局出面，将罢工工人哄骗出工厂，掉入中特的法律维权死循环，耗死工人。LC同志立马就怼那个劳动站办事员，“你真的想解决问题，就让厂里老板到这边来协商谈判，我们打工的哪有时间跑劳动局，把人都耗死了，我们哪都不去，就呆在厂里”。他看我们大家态度很坚决，没有中他们的诡计去劳动站，就走了。

劳动站办事员走后，有些外围的罢工工友提出，打电视台或报纸热线，认为只要有记者来报道，老板立马就会感受到压力，答应我们的条件。工友们有这种想法可以理解，对很多工友而言，媒体是超厉害的无冕之王，电视上经常报道发生劳资纠纷时，记者一去，老板就乖乖解决问题了。

我们一方面会跟工友们讲道理，分析媒体的阶级性，指出媒体大部分都是站在老板立场上的。另一方面，人的思想改变也需有个过程，有时需要正反两方面的教育。因此我们也没有完全反对他们打媒体的热线电话，我们心里认为这种罢工事件一般媒体是不会也不敢报道的。到时打了没有媒体过来，那就更能教育工友了。

可出乎意料得是，没想到打完电视台热线电话，半小时后真有两个记者（一个采访，一个摄像）过来采访。GG同志被大家推选出来接受采访，刚对着摄像机讲了五六分钟，还没讲完呢，远远厂方人事部主任就朝记者们打招呼，让记者们去厂方办公室聊。两个记者进了办公室，大概二十分钟出来了，也不对我们继续采访，直接就走了。我们远远问他们“怎么了，不采访了吗？”，他们头都不回理都不理，脚步更快了。我们分析应该是资方给了他们一些好处费。这样一来，原先还以为媒体是“为民作主的青天大老爷”的一些工友，其幻想是彻底被打破了，这也是好事一件，在实践中教育了工友。记者事件结束后，时间也将近中午十二点，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我们决定吃完午饭，养好精神，到下午时再进三楼车间向资方发招。

e. 诉求书联名，罢工队伍扩大

下午罢工队伍又回到三楼车间，继续向资方施压。我们又加了一招，找了一个很大的纸皮，用笔写上罢工诉求：1.禁止违法开除工人； 2.禁止调休，超时双倍； 3.改善食宿； 4.增加奖金三百。所有罢工工友在上面都签了名字，然后拿着纸皮去拉上找工友签名，还是挺有效果的，许多工友虽然还不愿意站出来罢工，可愿意在纸皮上签名支持诉求。

这时车间主任“大嘴”对我们神助攻，那些在纸皮上签名的还在工作的工友，被“大嘴”猛屌，“你们不想好好干就滚”。被骂的许多工友一下子就炸了，直接把手上的活一扔，也加入了我们的罢工队伍。另外，有工作队成员去到二楼车间的拉上鼓动工友，一些二楼工友也加入到了罢工队伍。如此，我们罢工队伍从五十多人一下增长到八十多人。

队伍扩大后，我们首先又先稳固队伍。把新增加的工友名字、所在车间拉线、电话号码记录起来，并把其都加入到罢工QQ群。由于厂方又少了三十多人干活，三楼车间只能又撤拉合并，从五条变为四条。我们对扩大了的罢工队伍，简单做了组织建设和思想建设后，便又开始列队在车间里游行喊口号，期间也穿插唱歌，以壮声势。喊累了唱累了，就在休息区休息会。还在干活的工友们，手上的速度也比平时慢了很多。当然由于罢工，这时拉长们也不敢再去屌他们了，祈祷着只要他们不去参加罢工就阿弥陀佛了。资方仍旧时刻关注着我们罢工队伍的动态，可也没什么新招，就是冷处理跟我们耗着。

f. 复盘首日罢工，商量之后罢工策略

到了下午五点下班时间，我们所有罢工工友也打卡下班了，第一天的罢工到此结束。我们让大家吃完晚饭后，六点半到“小别墅”商量第二天的罢工事宜。除了家里有事和跟我们工作队成员特别不熟的工友，罢工工友大部分都来了“小别墅”，将近60人左右（包括工作队12人）。

整个会议由LC同志把控节奏，我们带大家先一起复盘了今天一天的罢工过程。工友们聊到罢工时以前那些屌炸天的“母老虎”、“大嘴”、“拉长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屁都不敢放一个时，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痛快，终于感觉有了做人的尊严。我们也指出，警察、劳动局办事员都是站在老板那头的，他们连吓带骗，就是为了把我们骗出生产区域，使得罢工失败。

我们工人们要赢，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依靠我们的团结到底。我们只有呆在生产区域，持续对厂方的生产造成威慑影响，他们才会坐下来跟我们谈判。现在就是看谁耗得过谁，是场持久战，我们一定要淡定，要稳住，急得是厂方，拖延交货日期是要给客户赔钱的。当然，我们的这点诉求老板也没多出几个钱，可他们不会轻易答应的，一旦答应他们就会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打个粉碎，以后厂里工人就不好管了。

厂方一定会用一些新招对付我们，当然估计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软硬两手。软的一手，就是继续用分化政策，私下里让一些认识我们的人劝说不要罢工了。硬的一手，估计就是找保安公司，调很多保安仔过来，或者就是买通派出所，让警察带着由治安仔组成的防暴队，强行把我们的几个领头人带走，这样剩下的人群龙无首，罢工自然就失败了。

因此我们也要用软硬两手对付厂方的两手：

软的方面，对厂方进行反分化，不仅不被他们做去工作，我们还要进一步做厂内仍在继续干活工友的工作。对于认识的工友，通过QQ或者直接在厂区拉上向其讲明我们争取的诉求，要其一起罢工，退一步也把手上的活干慢一点，对他们自己也轻松一点。

硬的方面，当厂方出动保安队或请来防暴队，准备动手时，我们一定要充分团结。这些狗腿子惯于观察工人们的情绪，他们可以通过一些试探来判断我们是团结一心的，还是一盘散沙，可以各个击破拿下的。因此当他们骂我们时，我们所有人一定要齐声骂回去，比他们更有气势。当他们围着我们领头的人，开始手上出现动作，用手指我们，或用手想要轻拍我们的头，这就是在试探和挑衅。如果我们没有回应，他们就知道我们很软，下一步就是把我们核心领头的摁在地上直接拖走。因为他们试探后知道我们这些是怂蛋，不敢反抗的。所以如果狗腿子们围我们的人，我们所有人立马反包围，如果他们指着我们骂，那我们也要骂回去。如果他们胆敢动手挑衅，我们必须立马还手回击。我们绝不先搞身体冲突，但也绝不怕，只有不怕冲突，让他们明确知道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前提下能把我们的人带走，才能避免冲突。

厂方最后一招也就是这招硬的，只要我们接住了，罢工就能赢，所以我们一定要齐心，我们这八十几个人要团结得像一个人。明天我们继续去三楼车间呆着，在拉线旁边游行举纸皮喊口号，累了就在休息区坐会，争取把厂方逼到谈判桌上，具体要不要出新招，看明天具体的情况。

我们大家一起商量了近两个小时，在对形势详细分析的基础上，统一了思想，并给大家打足了气。商量结束时，让大家明天早上七点四十分（工厂上班时间为八点）到厂门口旁边集合，一起打卡进三楼车间（集合去，主要是因为厂方肯定也已统计了罢工人员名单，包括可能对应打印了照片，如果单个去打卡上班，有些胆子小点的工友可能会被保安挡在门口）。今天晚上没来商量的，我们也会把商量要点放到罢工QQ群内，让他们知道。另外，每条拉的罢工联络人也会再打电话简单通知其明天集合时间。

C. 罢工第二天

第二天早上，按照计划时间，我们罢工工友八十多人七点四十分左右在厂门口集合，一起打卡进厂。刚进厂，看到保安人数明显增加了，估计是取消了休假，全员上岗，还看到了些新面孔。

进到三楼车间，等八点工友开始干活时，我们这些罢工的也开始“干活”了。我们举着写着诉求和口号的纸皮，排成两列又开始沿着拉线游行散步了。我们悠闲地走着，有时喊着口号，喊几句就停一会。走累了，就到休息区休息。四条拉的产量比罢工前六条拉时差了挺多，加上工友干活的速度也明显减慢了，拉长现在当然也不敢屌他们。可厂方对我们还是采取冷处理，耗着我们，不跟我们谈判。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吃饭时，情况都没有什么变化。

g. 筑“简易小街垒”，堵出货电梯

下午一点后，我们仍旧把主战场放在三楼车间，继续上午的策略。游行了一个小时，厂方仍旧没有丝毫动静。工作队几个核心LC、GG、LW同志商量了一下，感觉现在罢工对厂方的压力，他们还可以承受。如果没有新招，一直这样拖下去，始终无法把厂方逼到谈判桌上，罢工工友的士气就会逐渐走低。LC同志提议，把三楼车间的出货电梯堵了。全场主要的货物，都是在三楼检测打包装箱，然后通过电梯运到出货区。货物只能通过货梯运输，无法走楼梯，因为走楼梯的颠簸可能会使屏幕不锈钢平整度不达标。而三楼货梯只有一部，只要堵死这个货梯，整个工厂基本就无法出货了，如此厂方压力肯定大到爆，不得不坐下来与我们谈判。几个核心同志都认为LC同志的提议好，便决定这么干。我们把这决定告诉了全体罢工工友，大家也都赞同。

说干就干，我们去找了一些装产品的塑料箱和装货的木托盘，直接拿两个木托盘把货梯门一下就给顶住了，这样货梯门关不上，货梯自然也下不去了，一直呆在三楼。在货梯门口，我们按照半圆形有层次地放了十几个木托盘，并把塑料箱倒置放在托盘上做凳子，如此一个“简易小街垒”就诞生了。八十多人中近六十位是男的，我们从中选了三十个男工友坐到“小街垒”里，其余的呆在“小街垒”旁边。如此，厂方的运货道路就被切断掉了。

h. 硬扛保安队

这招一出，厂方一下子就慌乱了。约半小时以后，厂内所有的保安都集中到三楼货梯不远处。保安队长过来对我们说，“我们也是没办法，上面当官的命令我们必须把堵住货梯的东西搬走，我们就是打工的，兄弟你们也不要为难我们。”因为平时这些保安对工友们态度可差了，故保安队长讲话时旁边的罢工工友都在起哄嘘他。等他讲完后，LC同志说，“我们也是打工的，都是厂太黑了，我们才被逼出来的。你们要搬，就是为难我们，跟所有人过不去。谁搞我们，我们就搞谁。”工作队成员有人领头，其他罢工工友也一齐跟着大声喊“走开！走开”。八十多个人一起大声喊，感觉整个厂房都在震动。保安队长一下子就蔫了，退到旁边去了。拉上的工友们也一直关注着货梯这边的一举一动，手上干活的速度更慢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资方估计承受不住了，他们又从保安公司调来二十多个保安，现共四十个左右，准备强攻，生产部经理“母老虎”和车间主任“大嘴”在旁边督战。

我们让罢工女工友站在旁边安全处，六十来个男工友站在货梯门口正面，准备硬扛保安队的冲击。只听保安队长大喊一声，“动手”，四十个保安开始来抢堵货梯门的木托盘，我们奋力用身体隔挡他们。保安们应该也是简单布置过，选了几个特别壮的，两个一组，专门围着LC和GG同志，其他罢工工友看见了就对他们反包围。到处都是拉锯战，互相推搡拉扯。拉上的工友也放下了手上的活，过来围观。

突然，人群中一阵喧闹，是我们工作队成员SC同志与保安队长对峙上了。保安队长耍威风，想打我们的SC同志，没想到遇到硬茬，SC同志可是退伍复原回来的，平时经常锻炼。SC同志格挡开保安队长的拳头，然后用右手抓着其胸前衣服，下半路同时用腿扫倒保安队长的支撑脚，顺势直接把他重重按倒在地上，并打了两拳。周边围着的工友也有暗中使劲，用脚对保安队长踢两下的，好多人在旁边喝彩叫好。

这时保安队长嚣张气焰彻底灭了，在地上疼得直叫唤，“别打了，别打了”。其他保安一看他们领头的都已经这副熊样，立马气势矮了一截，全部停手后退，生怕也挨打。几个保安把保安队长扶起来，搀着他离开了三楼，其余的保安也陆续离开，“母老虎”和“大嘴”也不知何时灰溜溜地离开了车间。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我们也趁此时机向围观的工友们进行鼓动，“厂里平时好像看着挺牛逼的，其实就是纸老虎，你看只要我们打工的团结起来，他们就都蔫了，只要我们团结到底，就一定能胜利”。经历了这场硬碰硬的战斗的胜利，我们又对所有罢工工友进行了思想建设，分析了形势，让其更有信心。

j. 台湾总经理登场

冲突过后约二十分钟，人事部主任又过来说，“有什么问题坐下来，好好谈嘛”。LC同志回答道“我们一直很有诚意解决问题，是你们没有诚意，耍我们玩”。人事部主任让我们又去食堂谈判，我们问他这次台湾总经理来谈吗，其保证总经理会过来。我们心里清楚，用了堵货梯这招，顶住了厂方的冲击，我们的罢工就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这时才有资格真正地坐到谈判桌上，跟资方谈判了。当然我们也跟人事部主任讲清楚，不能趁我们谈判时，偷偷地用货梯运货，否则就没得谈。为了防止厂方用这招，我们专门留下了几个罢工工友（由LW、MD同志负责）继续看守货梯。除了留守的，其余七十多个罢工工友都去了食堂参加谈判。

我们选出了LC、GG同志二个作为谈判代表，而厂方的谈判代表为台湾总经理和人事部主任，生产部的“母老虎”和“大嘴”都未参加。我们选了中间区域一个长条餐桌，谈判双方面对面坐着，其他罢工工友就在周边围着旁听。

这个台湾总经理（我们的罢工工友喜欢称他为“胖经理”）平时基本不来生产区域，很少见到，年纪三十多岁，又高又胖，挂着假笑，操着一口“台普”问道，“各位工友，你们有什么要求？”

GG同志立马反驳道，“昨天我们就把诉求写出来了，让人事部主任带给你，你没看吗，还是他没拿给你？”。

“胖经理”有点发窘道，“你们的诉求我认真看了，有些提得挺好的，你们早应该去办公室找我提的。”“禁止违法开除员工，这个没问题，我平时开会也是向下面的人这么强调的，只是下面有些管理胡作非为，我不知道，今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还有，你们直接来我办公室找我，我替你们作主。”“改善食宿条件，这个也没问题，厂里会尽力改善的，可你们也要给我点时间。”“超过36个小时，加班工资算双倍，奖金增加三百。这个我作不了主，我要向在台湾的董事会汇报，要开董事会才能决定。你们大家先回去上班吧，放心，我一定亲自跟进这个事，给你们满意的答复。我留个电话号码给你们，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LC同志一看“胖经理”耍滑头，想忽悠我们，接过他的话说“总经理，你也能看到，我们这些人平时干活都是很卖力的。不是我们想闹事，大家出来打工就是为了挣钱养家，我们平时累死累活，一个月拿到手上就这么多，公司一年挣那么多，好歹我们也跟着喝口汤吧。这四条是大家伙一起商量出来的，这是我们的底线，要求都是最低的。这样，加班超时双倍和奖金增加三百，你说你作不了主，那麻烦你立马去向董事会汇报。我们在这等着，不着急，什么时候董事会答应了，我们就回去上班。”

GG同志向周边自己的同志递了个眼色，同志们心领神会，带着其他工友喊“不答应，不复工”。谈判就僵持着，大概僵持了五分钟，“胖经理”起身道“那我回办公室打电话先向董事会汇报情况”，随后便与人事部主任一起走了。

我们也再给大家分析现在的形势，做下思想建设，巩固队伍。讲完之后，为了让大家缓解下情绪，LC同志还拿了吉他弹奏，带着大家唱歌，现场的气氛特别好，所有罢工工友心态都特别淡定。

唱了两三首歌后，突然留守货梯的一个工友XL飞奔进来，大口喘着气说“大嘴拉着货要走货梯”。大家一听，全都炸了，厂方这是公然践踏我们谈判的基础，等同宣告谈判破裂。LC同志喊了一声“回三楼车间去”，大家就一股脑地出了食堂。

食堂是在生活区，要回到生产厂房必须经过厂门，因为还是在上班时间，厂门只留了个小门，“胖经理”正站在门口，他一看我们又要回厂房里，瞬间慌了，用他肥胖的身躯妄图把门堵住，嘴里还喊着“你们不能进，不能进”，那副动作神情真是极其搞笑，平时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气完全不见了踪影。

我们大家推着“胖经理”就往门里走，一下子就过去了，那“胖经理”看我们很多人都过去了有点气急败坏，耍起了无赖，碰瓷装成被我们撞倒，直接倒地躺地上。我们很多罢工工友看着他这无赖样，蹲下来围着他骂，“总经理，你要碰瓷也要逼真一点，这演技也太假了”，他在地上躺了两分钟，估计觉得既丢了脸面，又无法阻止我们进厂，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胖经理”整的这一出，也是神助攻，让我们罢工工友觉得厂方真是弱爆了，总经理连这种无能的下三滥招数也使了出来，厂方最后仅存的一点权威也在罢工工友心中完全消失了。

我们大家气势高昂地回到了三楼车间，与留守的工友们汇合了，“大嘴”手上刚推着一辆小推车往货梯处走，一看我们大部队回来了，一溜烟就跑了。

k. 守夜

为了给厂方施加更大的压力，我们大家商议决定，晚上留一些男工友守夜，继续守着货梯，不让厂方趁着晚上偷偷把货物通过货梯运出去。很多罢工工友（包括平时与我们同志不是特别熟的）都自告奋勇，要求留下来守夜。LC、GG、LW同志商量，分两班，每班二十人，由LC同志带一班守上半夜，由GG、LW同志带一班守下半夜，轮流休息。而守夜的人员主要是由我们工作队成员和“铁杆”“钢杆”组成。

到了晚上九点工友加班下班后，我们留下来守夜的罢工工友，就到车间里拿了一些纸皮，铺在木板上，坐在上面休息，还好已是五月份，天气也已挺暖和了。二十人中选出四个人，在三楼车间东南西北处每人待一个角，观察外面的情况，如有异动，立即报告。其余十六人坐在货梯口的木板上，大家聊着这两天罢工发生的事，特别是那些厂方管理的丑态，时不时传来笑声。

D. 罢工第三天

m. 资方找来黑社会

早上八点，没有守夜的罢工工友们来到了三楼车间货梯口，罢工大部队又汇合了。

我们从LL同志（其是厂方品控部经理，亦是我们工作队成员，没有参与罢工）处得到消息：由于我们堵住货梯，厂方无法出货，可能会延误向客户交货的日期，要赔偿甲方损失，厂方压力非常大，可其又不想妥协让步，因此其从周边区域花钱叫了黑社会，有两个大巴车，共约有一百号人，想用暴力方式镇压这次罢工，上午两大巴车黑社会就会到厂门口。

许多台湾资本家都很喜欢用黑社会镇压罢工（这点跟一些大陆资本家比较像），而在中国大陆的美欧日韩资本家，更倾向于依靠公安局的防暴队镇压工运。台湾资本家的这一特点，跟其社会文化有关，从蒋匪退居台湾后，整个台湾社会开启黑金政治，官黑一家，直至今天，亦是如此。

工作队核心成员得知厂方找了黑社会后，先在罢工现场的工作队成员之间简单商量了一下，我们分析了各种可能性，判断黑社会应该不会直接进厂区，在厂内如果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资方估计很难把厂开下去，更多可能应该是在厂区外跟我们搞摩擦引起斗殴纠纷。

工作队商量后的应对策略是在厂内继续堵货梯，核心罢工工友吃饭在食堂吃，睡觉在厂内宿舍睡，减少出厂的次数，降低与黑社会起摩擦的几率。我们也知道，这估计是厂方最后一招了，只要扛过去，基本离胜利就不远了。

定了策略后，LC同志就向所有罢工工友宣布厂方找了黑社会的消息，并开始做战前动员，“这社会上没有比混混更弱的，别看他们左青龙，右白虎，实则虚的很，就是仗着人多，欺负那些老实人。他们看你软了，他们就硬，你够硬，他们就软。这些混混一般也就是站个场子，一天给个四五百，没几个敢真他妈不要命干架的。只要我们够团结，够硬，他们就不敢动。”LC同志大声问“你们怕不怕？”，大家高声地答“不怕”，并高呼口号“团结到底，就是胜利”。

LC同志的战前动员，把大家讲得热血沸腾。当然，我们在战略上藐视黑社会，在战术上还是重视他们的，我们找了两个不是本厂工作队的同志，伪装成群众呆在厂门外面，观察那些混混的举动。另外，LL同志也会把知道的厂方高层信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整个上午，三楼车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状况，我们还是守着货梯，厂方也未带人强行来冲。到十点左右，从LL同志那得到消息，厂方现在策略就是等罢工领头人LC、GG同志中午出去吃饭时，让黑社会直接把两人重重揍一顿，揍到住医院，这样领头的没了，剩下的就好解决了。我们厂外面的同志也给我们反馈信息，那些混混手里都拿着个纸（上面好像有图像，应该是LC、GG同志的头像照片，到时好辨认）。结合两方面的信息，我们决定LC、GG同志一直待在车间内，以保证其安全，中饭由其他工友给他们打包带回来，其他罢工工友尽量都到食堂吃饭。

到了中午十二点，工友们下班去吃中饭了，我们罢工工友留下二十人守着货梯，其他人也都去吃饭了。站在三楼窗口往外看，好多统一穿黑衣服的混混分散地站在厂门口，厂内的保安们也与他们站在一起，他们目光紧盯着每一个从厂门口出来吃饭的工友，努力搜索着目标：LC、GG同志。当然，他们的阴谋注定失败。

下午一点前，去吃饭的罢工工友们又陆续回到三楼车间货梯处。下午三点时，突然拉上发生喧哗，原来是车间管理们让工友提早下班。这事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即使不加班，正常下班时间也是五点。现在让人三点下班，实在蹊跷得很。

此时从LL同志处传来消息，厂方让工友提前下班，是要让黑社会进厂直接清场。工作队的几个核心商量了一下，要做工友们的动员工作，让他们留在车间里，这样厂方的阴谋就无法达成。LC同志向所有罢工工友讲了这个决定，大家立马就到产线上找自己认识的工友，向他们讲清楚厂方的阴谋，劝说他们留下来。拉长们仍在催促工友们赶紧下班。我们有几个罢工工友高喊“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其余的罢工工友也都跟着大喊，整个车间的上空都回荡着“留下来”的声音。或许是这个场面感动到了工友们，亦或许是工友们出于朴素的阶级感情，不愿看到自己的工友被厂方找来的黑社会揍，原本要下班的工友们又都回到了产线的座位上。厂方的管理去劝他们，拉他们，工友们仍静静地坐着，就是不离开。很多罢工工友看到这一幕，激动地大喊“团结到底，团结到底”，坐在工位上的许多工友也在跟着喊，场面真的很感人。因为拉上的工友不下班，厂方的阴谋再次破产，黑社会无法进车间清场。

n. 团结一心，不惧危险，继续守夜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到了正常班下班时间。今天厂里宣布不用加班，拉上的工友没有借口留下来了，只能下班回家。所有罢工工友一起商量决定，晚上继续留四十人守夜守住货梯，四十人都为一班不分两班。在做决定时，我们判断厂方有可能会让黑社会晚上进车间清场，殴打并把我们架出去。LC同志宣布了四十人守夜的名单，主要是我们工作队成员和一些“钢杆”、“铁杆”。罢工工友中一些与我们工作队成员没那么熟的工友也积极请战，要求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守夜，LC、GG同志反复劝说他们，其才没再坚持，可仍表态说“我们晚上也随时待命，如果有事，就打个电话或群里说一声，我们就过来支援。”留守的四十人中，我们让二十人先去吃了晚饭，并打包饭菜回车间，给剩余二十人吃，LC、GG同志自然一直呆在三楼车间不出去。

LL同志传来消息，说厂方有可能让黑社会晚上强冲三楼清场。从战略上我们藐视黑社会，可在战术上我们要重视他们。LC同志给我们分析着形势，他指出如果混混们觉得我们弱，能够轻易地把我们架出去，他们就一定会进到车间强攻我们，但如果他们觉得我们是不好惹的，是要抄家伙跟他们干的，他们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混混们就会有顾虑，可能就不敢进车间强攻，厂方也会顾虑，如果在厂区内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他们厂也很难开下去。当然，我们还是要做好他们进车间强攻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才会有最好的结果。大家听了LC同志的分析，思路也更清晰，心里面也更有底了。

大家商量决定选8人作为“哨兵”，两人一组，共四组，分别占东南西北四个窗口，主要观察厂房外边的动静，留意混混们有没有靠近进入厂房，如有情况，立刻大声告诉大家。剩余32人就坐在货梯口的木托板上，养精蓄锐，准备干仗。三楼有三个车间门可以进出，分别是西门、南门、北门。西门是主门，南门、北门是小门，我们用木托盘等大物件把西门和南门给堵住了，只留北门一个小门，进门后的通道也比较窄，这样比较利于我们防守。

到晚上八点时，突然车间的照明大灯全都被关掉了，只有少量墙上的应急照明灯亮了起来，可相对若大的车间，灯光非常微弱。平时晚上即使工人下班，也会留着几盏大灯通宵亮着，全部关掉这种情况，非常罕见且蹊跷。并且有一个保安每隔半小时进车间绕一圈巡视。

我们分析，关掉灯应该是便于黑社会进入车间偷袭我们，而保安巡视则是为了摸清车间的状况，观察我们的士气和状态，以便于决定偷袭我们的时机。LC、GG、LW几个同志商量了一下，立刻让所有人从车间内拿上一切趁手的家伙：产线上用于检测的金属量具、消防灭火器、凳子等一切坚硬物品。我们故意在监控摄像头前及保安经过时，拿着家伙比划着、叮咣敲击着发出声音，并故意大声放狠话，“今晚只要有人进厂间找事，那他妈的一定要有人溅血躺在这里。”我们这么说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厂方感受到我们干仗到底的决心。同时，我们让哨兵组东南西北四角的工友，每半小时派一个人向大部队汇报下情况。

外面的夜越来越深，都能清晰听到厂区外狗叫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决战前一丝紧张的气息。有些工作队成员及工友从未经历过这种大场面，紧张中夹杂着兴奋。工作队中工人出身的MD、LG同志则特别淡定，鼓励大家道“好好休息会，养足精神，那些叼毛如果冲进来开干就行了”，他们这种稳定从容的情绪感染着其他工友。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两点，保安仍是半小时巡视一次，哨兵组报告周边没有什么动静，厂门口不远处路上两辆载有混混的大巴车还一直停着，没有开走。我们判断厂方估计看到我们抗争到底的决心，有点犹豫，可也不排除几小时内还是会让黑社会强冲车间清场。以前看电视剧，敌军偷袭都是选择在凌晨四五点钟，这个最容易熟睡放松的时刻。因此我们不敢有丝毫大意，大家都互相提醒打起精神，把这最难熬的几个小时熬过去。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空渐渐地亮了起来。我们一看手机，已是早上六点多了，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我们知道天一旦亮了，厂方基本不敢让黑社会直接进车间清场了。我们依靠着团结和勇敢，终于把最难的一关熬过去了。

······

本文为连载文章，共上、中、下三篇，其他篇目如下

上篇：荒野上的开拓（一）不能忘却的工运往事【上】

下篇：敬请期待！

【欢迎来稿和联系，投稿和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

【转载请注明出处】